乱世书

姬叉

历史军事

大学课堂上,教授正兴致勃发地讲五代十国。
一阵鼾声突兀传来,教授住了口,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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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章:朱雀的首次军议

乱世书 by 姬叉

2024-7-29 19:26

  此世与赵长河所知的现世地图并不全盘复刻,比如北邙和古剑湖等少数地理并不一样,但绝大部分还是相同的。
  不同的海洋与季风、不同的山脉与河流、不同的高原与丘谷,会造成完全不同的气候分布,对于物种与文化都会有很大的影响。既然会形成这么类似中国古时的风貌,那地理也必须极为近似。
  出塞北上之后的地理也是如此,或许有玄武秘境那乱石山、黄沙集的玄武湖等等现世没有的小部分差异,但大体分布依然是不会有变化的。
  如果从雁门出塞越过阴山山脉,之后首先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此谓塞北漠南之地,巴图部纵横所在。实际也就是现世内蒙,环境很是优渥,耕地与矿产都并不少,当然在巴图以及更前任手里是没有开发过耕地的。
  再往北是戈壁大漠——这不是个形容词,名字就叫戈壁大漠。大漠横亘西东,成为漠南漠北的分界线,越过之后才是漠北的金帐汗国。大部分也就是今外蒙范围。
  皇甫永先部如果越过大漠向北,就是直捣王庭,有点类似于卫青路线。
  这种王道路线,自然不可能是只带原班的雁门守军,那才多少人。事实上京城誓师出征之后,只有半数跟着朱雀与赵长河,其余离京就去雁门报到了,例如崔元雍的河北军,朱雀怎么看都不顺眼,索性分到老爹那边。那边随军坐镇的御境强者是三娘。
  而大漠戈壁并没有割裂整个蒙古高原,在东边断了。于是东边形成了一条南北贯通的草原带,是漠南漠北的连接走廊。
  东边皇甫情赵长河越过燕山山脉向北,进入的就是这个草原带,从这里向东北绕过去,可以长驱直入,一路击破无数草原部落,直抵王庭东边的一座著名的山。
  它叫狼居胥山,今世长生天神殿所在。
  再向北走,还有座著名的大湖,现世叫贝加尔湖,此世即瀚海。
  两条路线也都可以在中途拐一下,约定其中一个点会师,未必是各打各的。
  在这种地方行军打仗,有几个最大的问题。
  首先是这种没有明确的山峦道路等地标的环境里,更没有GPS导航,与大海航行很相似,行军极其容易迷路。说看日月星辰判别方向,那只能判断走的是北,无法更加具体,稍微偏差一点点就有可能导致走得完全不是地方。
  其次是水源补给。军粮还可以自己带,但很难随身带足够的水,一旦几天没找到水源,可能会有灾难性的后果。
  由于巴图部的全面依附,如今大汉两路人马都带了一大堆巴图部中的老牧民,怎么去圣山、怎么去王庭,走哪条路线都熟门熟路,尤其圣山那是每年都得去几次,熟得一批。路上哪里有水源、哪里有部族聚居,全都门儿清。即使没有储物盒,这两项基本不再成问题,现在的储物盒更是兜底,迷了路都不怕。
  第三个问题,对方的军队来去如风,不像中原那样杵在一个城池等你去打,经常会发现你的大军过去了,对方反而从你屁股后面过来了的现象。还经常会出现双方都没准备的路上莫名遭遇,稀里糊涂的打成一团。这并不是单单做好斥候哨探就能避免的,思思派来的驭鹰师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其实王庭这东西是可以变的,游牧部落很少会有这么一个明确打击点,铁木尔在哪里,哪里就是金帐。经常会有大军扑向本以为的王庭结果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徒耗军费粮草。包括神殿也一样,所谓神山也是一座连绵山脉,人往山脉里一躲,给伱拆个殿有什么大不了的,长生天神所在更可能完全就是个秘境,找都没法找。
  但这一次铁木尔也想决战。
  夜晚,朱雀大军扎营,赵长河举着只烤鹰腿进了帅帐,笑呵呵道:“来来来,吃点,这可是铁木尔的鹰,肉可香了。”
  营中围着一大群将佐正在看沙盘地图,见赵长河这么举着烤肉进来,一个个偏过脑袋。
  一身软甲披风的戎装朱雀坐在帅案后面,没好气地瞪着自家男人:“我们在军议,你在干嘛?”
  “我又不懂打仗,不就给你们搞点吃的?”
  “那也没你这样拎着只鹰腿进来的,像什么话?大家不要吃吗?”
  “瞧你说的,大家不是刚吃过嘛,这是点心。”赵长河不由分说地把鹰腿塞到朱雀手里,凑着脑袋过去看沙盘:“在研究什么呢?”
  朱雀举着个鸟腿,实在觉得形象不伦不类,可看看将领们那表情反倒在姨母笑似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将军们怎么了,都不严肃的嘛?
  她愤愤然啃了一口:“我们在讨论什么另说,倒是刚刚维扬来告状了,你要不要听听?”
  赵长河愕然看向帐中的镇魔司大将武维扬。他之前被派去给前锋薛苍海当副手,这是自己的意思,怕血神教搞得太过火了实在有伤天和,让镇魔司的人去辅助一下,也是压压血神教的煞气。结果这还没行军一小半呢,硬战一场都没打过,就跑回来了……
  武维扬很无奈地对赵长河拱拱手:“我们也知道战争不是讲仁慈的地方,尤其以往胡人战败之后一哄而散,回头再度啸聚生息,又是轮回。因此这次逮到的部落,薛将军要杀成年男子,我们也不说什么……”
  赵长河道:“他要杀妇孺?不是跟他说了低于车轮的不杀么?”
  “但薛将军把车轮放倒了。”
  赵长河:“……”
  “卑下满头大汗地拦了下来,结果薛将军说,真只剩妇孺丢在这里他们也活不了的,我们要是真仁慈,那还不如送往关内,各自打散了填充到各地,倒可以补充人口。”武维扬道:“卑下听着觉得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就需要分出不少兵力做这事,合不合适,需要大帅和赵王拿个主意。或者战后再迁移也是个办法,反正这一战无论胜败都不会打得很持久的。”
  赵长河看了看朱雀。他自己在这种事上是真的妇人之仁,没办法做最合理的决断,然而朱雀可是屠杀满门连个眉头都不皱的大魔头,他也怕朱雀会说把车轮放平了……
  却见朱雀点了点头:“确实可以战后再做……这种战事确实不会有多久,先给她们一个基本的生活保障。”
  赵长河武维扬都吁了口气,武维扬便拱手道:“那我去和薛将军转达。”“别急,维扬也知兵,不妨一起参议。”朱雀道:“我们如今在分析,我们两路进发的态势是藏不住的,铁木尔应该也是心中有数。按照常理,他不可能也傻乎乎的分兵各自应对,只可能是设法缠住一路,集中优势兵力摧毁另一路。你们认为,他的主力会出现在哪边?”
  赵长河道:“都怎么说?”
  “现在大家的主流意见是,我们这边以轻骑为主,机动得很,不容易被堵上,并且有你我和红翎足足三个御境。所以对方更可能的是把主力放在我父亲那边,只对我们这路稍作牵制,只要别任我们长驱就行,否则那破坏他们也扛不住。”
  武维扬道:“若问卑下,那也是这个看法。甚至根据如今铁木尔与博额互有龃龉的情况,有可能还真会让我们这路长驱,直奔他们的神山去和博额打得你死我活,他再回头摘桃子。”
  不少将领都道:“那当不至于。我们若是真能长驱无阻,可未必会去直捣神山,难道不能绕个弯儿攻他铁木尔后背去?”
  “那可不好说,毕竟两路相隔还是颇远的,这绕弯配合的时机可难拿捏。”
  赵长河看着将领们讨论,耸了耸肩。所以说主帅自己是真做不了,出主意容易,如何从各种意见里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那才是真水平。记录的文人可以在事后马后炮说某某将帅不听正确意见导致失败,特么真换了做决定的位置上,谁能那么容易判定哪句是正确的。
  眼下的情况还算好的,细节有分歧,大致上还是都认为铁木尔的主力会出现在皇甫永先那一路,算是共识。作为主帅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根据这样的共识去走下一步,是绕弯去夹击铁木尔后背呢,还是索性真就长驱神山?以及要如何给父亲那一路做支援,什么时间,派谁,多少人。
  间隔遥远,没有电话,这都得靠判断。
  却见朱雀看着沙盘沉吟良久,低声道:“都这么认为……铁木尔会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认为?”
  赵长河怔了怔,满座也是愕然。这可不是玩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时候,需要合理依据,否则这种事可以无限套娃,什么判定都做不了了。
  朱雀摆摆手:“本帅当然不是无根无据在套娃,因为晋北之事是本帅亲自平定,知道的情况会比诸位更细一些。首先就是晋北各族完全是因为畏惧我的威胁而臣服,内心并不服气,无奈贡献了这么多钱粮马匹就更是心怀怨恨。雁门郡有我父亲屯兵在时,他们尚可老实,如今大军离开雁门,他们会怎么做?”
  见众将陷入沉思的样子,朱雀又道:“当初本帅本来还要往南的,但魔神风隐坐镇晋南,本帅没有妄动。也就是说,实际存在一个极其强大的魔神做他们的主心骨,无论是要让晋北各族倒戈、还是祂本人去突袭雁门,都是完全可以办到的事情。一旦三晋生乱,而出塞的大军家眷全在雁门,届时会有什么结果?”
  武维扬道:“军心浮动,只想回关。铁木尔只需派人袭扰,就能牵制这一路,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他们赶回去。相反,若是主力遭遇,说不定反而导致破釜沉舟之心。”
  众将都道:“不错……但是大帅,既然您明知这种状况,为什么不预先解决?”
  朱雀微微一笑:“本帅当然已经有安排,但铁木尔却不知道。相反,他会觉得,我们自恃机动且精锐,不会面对主力……”
  她一边说着,眼眸扫过众将,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其实第一次做主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本来没有太多底气,但每个人的反应给了她底气。
  春节这些时间,她熟悉众将,有个很明显的感受——每个人面上服服帖帖,实际内心都是藏着看不起的。你说你是将门世家,年轻时确实也跟你爹上过战场,但你一次主将都没做过,平时做的都是江湖魔道之举,你真会打仗?反正你是御境、圣教尊者,该说不说还特么是太后,谁也没法跟你抢帅位,但心中的不信任是不经意就能漏出体现。
  就像刚才他们以为自己在玩预判套娃的时候,那眼里的无语味儿都快溢出来了。如果被他们逮到你有什么明显错误,绝对会当庭驳出口,不会给任何面子。
  但没有一个人反驳,连刚才那无语的表情都消失了,一个个都在沉思。
  说明自己的判断在这些沙场宿将眼里是合理的,那底气就来了。
  朱雀深深吸了口气,下了定论:“本帅有八成把握断定,铁木尔主力会出现在我们这边……并且还敢断言,铁木尔与博额在这一战中绝无龃龉,汗国与神殿会精诚携手,围剿我们于漠东草原!”
  自始至终盘膝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岳红翎慢慢睁开了眼睛:“我的剑在震颤……姐姐的判断,或与我剑心暗合。”
  所谓剑心通明,论危机直觉,如今天下无人比得过岳红翎。
  即使不是要遭遇主力,也有大概率是对方御境会在这里。
  营中都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主儿,预判要遭遇主力不但没人范怂,反倒都有了点“军功来了”的兴奋之意。
  立刻有军中老将道:“既然如此,我们索性营造得更标准一些……既然要体现我们认为主战场会在皇甫将军那边,那就做出让他们这么看待的样子,看似分兵驰援向西,实则根本没走……需要彻底屏蔽对方空中的侦查才行。”
  朱雀沉吟片刻:“不够。从现在起,都先别用储物盒。我们要长驱直入,就食于敌,追逐水源。铁木尔会因此给我们设下圈套,我们等着。”
  当夜,镇魔司悍将武维扬率万骑西行,驰援西线。不久之后便离开了东线范围,高空的鹰隼将这动向看在眼里,回禀北方。
  次日一早,爽爽地睡了一夜的前锋薛苍海部在吃早饭时接到了来自后方大军的命令,血神教徒举着刀,嗷嗷叫着直扑前方下一处水源聚居之地。
  ***  ***  ***
  PS:还是短了点。彩蛋章有张行军草图,意思一下大致有个数。
  第775章序幕,偷不了懒的玄武
  当轻骑向北,没多日便进入漠东草原走廊。
  此时才能看出,这些时日以来大汉各种战备紧锣密鼓,铁木尔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的。终究是一场双方都有意的决战,而不是一方在打突袭。
  相比于大汉在增强己身,铁木尔打的是七伤拳。
  按照带路巴图部牧民的经验,这沿途所有可能存在的部族聚居点踩过去,全部人去帐空,连水源都被污染。
  这也需要很长时间操作,发了狠不给汉军“就食于敌”的机会。
  薛苍海很失望。
  赵长河等人面面相觑,都很难脑补出这么广大的部族人口被集中在一地的话到底怎么供给的、游牧是怎么进行的,这要是时间稍微拖久一点,是不是整个草原自己都要崩溃了……
  那大家要是现在找个地方驻扎不动,是不是就可以等着看他们自己崩溃的局面了?
  理论可以,但己方有储物盒在开挂,对方说不定也有什么奇怪的挂,现在的战争逻辑已经不能完全按照经验走,陷入老思维就输了。
  而随着双方距离的越发接近,第一轮“神战”已经在普通士卒茫然不知的时候开始触发。
  赵长河在地底天穹死命地锤炼观测天下之意,当脱离了地底天穹的辅助之后,自己使用俯瞰眼的范围也激增,远超刚刚破御之时。说是囊括千里略夸张了点,却也只是“略”,真差不了太多。
  朱雀这些时日也在锻炼通过无所不在的火元素来感知周边,可她此刻御境一重后期的实力,所能感知的范畴还不如只在前中期的赵长河。并且她是感知、而赵长河是“看”,有质的区别。
  这身后眼到俯瞰眼的外挂,到了这个层面,比早年只看个身后越发凸显出了重要价值,有些近似于提前感受到了御境二重乃至于三重该有的部分效果。别的不提,单是对于后续突破都有极大的优势,毕竟提前预演了这么多。
  而对于这场战争的具体价值就在于,他能看见的范围和身为御境一重巅峰的铁木尔范围几乎一致,如果铁木尔能看见他们,那他也能看见铁木尔,在“战争迷雾”上不会有任何劣势。
  以及……直接的对撞。
  深夜。赵长河盘膝坐在军帐之中,神念肆无忌惮地张开,一路向西北方向延伸,试图看看远方的动静。
  慢慢地,神识扩张的边缘就有了压力,一种刺痛之意隐隐传来。
  赵长河心中微动。
  那是铁木尔或者博额也在观测,双方的神念边缘在中间交会,两个张开的圆的边缘触碰到了。
  博额是打过架的,感觉得出差别,而这次对方的感觉有点陌生……这是铁木尔。
  这是赵长河与铁木尔的第一次交锋。
  “咔~”神念的边缘仿佛有什么水波裂开一般,双方都向后弹回少许,各自有些刺痛感。
  所见即所在。
  下一刻两道虚影同时出现在中央的夜空,隔着仅仅一丈的距离对视。
  铁木尔看着面前的赵长河虚影,不得不说心中还是有几分佩服的:“血修罗阁下真是处处能给人惊喜……刚破御境不久,这神魂之强竟然已经和本汗相近,属实让人意外又佩服。怪不得一路行来,处处越级挑战,皆源于此吧。”
  赵长河笑了笑,老友聊天似的回应:“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这一战也不用打了。说来以前的战争我一直有些东西看不明白,到了今时今日才终于知道,当初大汗兵临雁门关下,为什么不自己登城破关……原来是老夏的神念一直盯在你身上,你不敢。”
  “不错。”铁木尔并不讳言:“夏龙渊镇着本汗,而我们的天神也在等着夏龙渊的出现,他也不敢过于轻举妄动。这便是御境之上的牵制,轻易都不会下场。神战自有默契,只要自己不下场,凡俗的战争再怎么胜负都还在可控的范畴,而一旦自己下了场,出了什么岔子,那后果不是身死,而是族灭。”
  赵长河颔首:“受教。”
  “那么今日血修罗阁下身为新任夜帝,也算你们大汉的守护之神,为什么亲自率众而来?”
  “因为我没有老夏那么牛逼,不亲身过来,打不过……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赵长河笑笑:“更何况伱我心知肚明,如今处处神魔苏醒,往昔的规则已经越发崩坏,我们需要新的规则。”
  铁木尔淡淡道:“你所谓的新规则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赵长河淡淡道:“我不想牵制什么神灵,我只想让它并不存在。”
  铁木尔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夏龙渊都不敢直攻神殿,你倒比他还狂妄。”
  “因为老夏只有他自己。”赵长河平静道:“而赵某虽不才,身后无尽河山。”
  随着铁木尔的笑声与赵长河的回应,空气之中似乎有波纹泛起,互相撞击,各自微微一晃。
  赵长河略微吃亏,神念又向后收缩了少许,但也仅仅是少许,并无多少差距。
  两个虚影都同时有了点皱眉痛苦的反应,这种神魂的直接对撞很是难受,并且极其脆弱易伤。
  双方各自顾忌,也没有继续试探,很快默契地回收神识,各自回归。
  赵长河睁开了眼睛。
  岳红翎盘膝坐在他对面,见状问:“接触了?”
  赵长河点点头:“这次简单接触试探,怕是给双方都提了个醒……这种神念外扩,大家都不敢经常玩……等接近一点,达到你们的神识都能接触到的范围,他过来要被咱一家子围殴。同样我如果探过去,不知道博额是否也在军中,也得被围殴。最好是都少玩。”
  岳红翎道:“所以要么就是之前想过的,大家都不敢乱探神念,一切回归苍鹰与斥候的常规战争逻辑;要么就是直接展开御境之战,与凡人之战分开?”
  “差不多……”
  作为惯常独行的侠客,岳红翎并没有太捋清这里的战争逻辑,不由问道:“可实际御境之战的胜负就能决定一切,那么如此劳民伤财的凡人战争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御境战斗马上能分胜负倒还好说,但从此前的经验看,要杀一个御境极为艰难,更大的概率是拉扯僵持,又或者困于秘境。那期间数十万胡骑南下,神州涂炭,我们打赢了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我的战争首先是为了护佑神州,我们应对敌之御境,广大将士们则需要应对胡人铁骑,无非分工不同。”
  岳红翎微微颔首:“是。”
  赵长河又道:“其实如果山河破碎,我们御境之战也会输的。我与情儿三娘她们的实力如今有一部分在山河气脉与信仰之力的烘托加持,一旦山河乱序、信仰崩颓,虽不至于像老夏那样大幅度倒退,但实力肯定不如现今。老夏无非是一个极端化的例子,但很多事都能得到参照。这一点唯有你与我们不同。”
  “其实我也有点,若是真有那种情况,我的剑心怕也会出问题……我的剑意被你影响很大。”
  “呃……”
  岳红翎又问:“胡神是否也如此?”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因为凡俗战争的失败而受到连累,但我可以确定他如果要更进一步,则必须打赢战争。”赵长河道:“现今所知,除了九幽这一体系只想搞事的之外,大部分如海皇道尊佛祖长生天神这些,需要的都是人间气脉与信仰。这种状况会更类似一种宗教战争,有人道气运的争夺。这也是老夏尚在之时北胡就经常南下的原因,凡俗势力会导致双方修行的消涨。”
  岳红翎不再问这些,转而问:“铁木尔实力如何?”
  赵长河道:“单论神识,我弱他半筹。可神识上我已经是开挂的强项了……真正打起来的话,应该会差距更大一些,但并没有什么层次上的差距,能打。”
  岳红翎点点头,颇有些喟叹地低声自语:“天榜第一。”
  不错,无论铁木尔和博额之间的排名有多少瞎子在搞事的因素,铁木尔都是天榜第一,“天道认证”上古神魔之下的当世第一人。这是一个无尽光环加身的排名,人榜第一都被人视为人王了,地榜第一往往被当成人神分水岭,那天榜第一呢?即使因为神魔普遍现世而让这个排名的含金量降低,在绝大部分世人心中依然是一个高山仰止让人不敢直视的位置,哪怕赵长河天天看着恐怖无比的瞎子,对于“天榜第一”这四个字都无法忽略。
  或许在岳红翎眼里,与天榜第一的战斗意义还要超过战争。
  “言归正传。”赵长河笑道:“如今铁木尔认为把我的观测击退,必然会开始有所动向。你此前预埋在他们神山和王庭的剑气有看见什么吗?”
  岳红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范围太小,位置又躲藏偏差,基本没有所获。我甚至觉得当初预埋的剑气完全是浪费力气。”
  赵长河笑道:“未雨绸缪,何必在意。大家做了多少准备,也未必是都用得上的。按照我与铁木尔已经碰撞了的情况看,大家距离已经越发近了,说明之前我们的判断正确,至少铁木尔本人是真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
  “那也就意味着往皇甫将军方向会遭遇袭扰,而这所谓的袭扰,可能不讲武德。”
  …………
  不是可能不讲武德,而是必然。
  当如今的战争默契已经近乎崩溃,“礼崩乐坏”的年代,赵长河都已经在想当长生天神恢复之后会满天下神降杀戮了……那么祂未曾完全恢复的时候,无法满神州乱来,至少可以神降于自己的整个北胡范畴,无论是大漠还是草原,比赵长河的范围广多了。
  神降是最无法防御的袭扰,它原本不应该用在普通士卒身上。
  脱离了地底天穹的辅助,赵长河根本无法这样千里支援。
  皇甫永先率众穿越戈壁大漠,在有经验的向导引领之下,有序地靠着戈壁向北穿行。
  说是穿越大漠很可怕,实际并没那么离谱,很多位置并不是沙漠,戈壁甚至能跑马。当然不可能像东线草原那样长驱直入,行军相对慢了很多,这么多天也就刚进入戈壁没多远。
  虽有扑面风沙,天气却不热,一般沙暴之类的也不会起于此时,相对还是好行军的。
  但皇甫永先策马缓行,渐渐就感到原本吹面的细沙开始变大,继而漫天沙尘狂卷而上,铺天盖地如浪席卷而来,仿佛置身咆哮的大海。
  数万大军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狂暴的场景,连想掉头就跑都来不及。
  巴图部的老牧民惊恐地大喊:“不!这不可能!这时节根本不该有沙暴!”
  另有牧民很快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这是神罚,这是神罚……果然触怒了长生天,长生天宽恕我们……”
  “轰!”没有神灵应和他们的祈祷与求饶,沙尘瞬间便卷到了面前。
  天地之威,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抗拒,再多人也没有用,地榜的皇甫永先也没有用。
  然而意料中的沙暴掩埋并未到来。
  将士们骇然抬头,便看见干燥的戈壁四周忽有水柔浸润之意,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水幕笼罩其中,连一粒沙尘都无法侵袭。
  一个巨龟的虚影法相笼罩四方,所有人都好像在巨龟的庇佑之中前行。
  更有甚者,还有人看见了巨龟笼罩的范畴内,戈壁边上开始有绿草萌芽,似乎渐渐地要将此地化为绿洲。
  四象教这小半年的传教也不是闹着玩的,尤其皇甫情借着皇甫永先女儿的身份,这些年来悄悄在雁门守军里布道好久了,如今军中不知多少四象教徒,此时狂喜而呼:“这是我们玄武大帝的护佑!胡神算老几!”
  巴图部的人目瞪口呆,连军中其他非信徒也一起瞠目。
  如赵长河所言,如今的战争根本就是宗教神战,已经脱离了早前的族群之争的模板。这种双方神迹的对冲实在超出了将士们的常规理解,也改变了整个战争的常识与格局。
  抬头看去,一道流光从东北而来,似乎要轰击在巨龟虚影之上。
  一条软鞭悠然漫卷,如蛇缠绕,将那道流光层层叠叠地束缚于虚空。
  流光闪现脱离,现出一尊神灵的虚影,神色凝重:“玄武……”
  三娘从虚空之中缓缓而来,笑吟吟道:“尊神别来无恙。”
  两人见过一面,长生天神在海外被夏龙渊打爆分魂的那一回,三娘可是全程亲历者。
  但这个别来无恙似乎并不单指这一回……
  三娘虽然没有传承什么上古玄武记忆,但对玄武的功法与知识传承相对算是完整,上古玄武与长生天神双方活跃范围都在北,战斗可不少。
  “呵……”长生天神淡淡道:“上古玄武何等沉稳刚毅,我与他虽互相为敌,心中还是十分敬佩。可惜纪元变幻,故人已去,如今什么牛鬼蛇神,卖弄风骚,以身侍神,也妄言替代玄武,我想老友九泉之下也未必想认。至少本座……不认。”
  三娘并不计较被骂“卖弄风骚”,反倒懒洋洋地笑:“我就喜欢侍奉我男人,你管得着么……别搞得你和玄武多熟一样,我们四象教的传承还是挺完整的,玄武对你什么评价,你要听么?”
  长生天神淡淡道:“惺惺之敌,不出恶言,我想玄武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恶评。”
  三娘笑吟吟道:“不错,他对你没有什么恶评,还说你挺有骨头,算是汉子,只不过眼界实在太小了,如同山中野猴,只知道猴群打架,他和你对敌总觉得自己有点掉份儿。”
  长生天神:“……可惜纪元崩塌,死的却是自以为有眼界的他,而我活着。”
  三娘摇了摇头:“玄武不过是一种意,是一个文明体系的归纳,文明不绝,玄武便在,并不需要你的认同。相反,若你死了,长生天在否?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大部分人能寄托的想象竟是一把斧头,何其可笑。更可笑的是,斧头还不是你的……你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而不自知。”
  长生天神根本懒得跟她扯这个:“对于你们眼中的山中野猴而言,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我们认的不过成王败寇。本座如今不过分魂在此,不妨看看,自以为承续玄武的女人,是否连本座的分魂都打不过,也不知可笑的是谁。”
  三娘微微一笑:“当你只敢用分魂出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轰隆隆!”天上雷电乍起。
  白昼变成了黑夜,狂雷千里,扫荡乾坤。
  玄龟之影暴涨,狂雷惊电打在龟壳上,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看见。
  一道曼妙丰腴的身影在漫天雷霆之中如蛇穿梭,手中长鞭骤然甩开,犹如雷霆之中忽地多出一道横向的紫电,噼啪甩向了半空的神魔虚影。
  皇甫永先抬头看着,沉稳的面庞没有丝毫表情。
  虽然他也没料到北伐之战竟是从长生天神与玄武之战开启序幕,但玄武说的这句话他心领神会。
  分魂而来,说明主体正在做更重要的事。至少说明了此前女儿的预判正确,真正主力的战场在东。
  “我们似乎被轻视了。”皇甫永先转头对身边的崔元雍笑道:“如今天色昏暗,遍地风沙,你们怕不怕?”
  崔元雍“呸”了一声:“谁怕谁是孙子!”
  “好。”皇甫永先挥鞭而指:“他们以为这就能拖住我们的脚步,老夫是不服的,全军继续进发,三日之内,直抵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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